長歡只覺得諷刺,蝶翅一般的長睫輕輕顫了顫。

「七日之後,便是本王與公主的大婚之日。」蕭晟旌無視長歡漠然的眼神,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

七日之後,正是謝玉血盡而亡的日子。

天氣愈發顯得陰沉,大片大片雪花落在庭園之中,幾乎可以將膝蓋淹沒。

跪在院裡里的王公貴族們向來都是養尊處優,幾時受過這樣的罪,不多時,便有幾個體弱的女眷體力不支暈倒在地。

為首的燕王,雖然還是直挺挺的跪着,但是明顯支撐不住,無非是憑藉着一口氣吊着,不至於倒下。

長歡眼睜睜地看着,比親自受刑還要讓她憤懣:可是那罪魁禍首,卻氣定神閒地挽着她的手,甚至是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王妃不心疼?」

長歡試圖將手從蕭晟旌溫熱的掌心抽出來,可是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聽了他的話,心中愈發惱怒:這蕭晟旌擺明了是讓她當着眾人的面,親口承認王妃的身份,以示燕國徹底臣服於他。

可抬起眼,目光流轉間,卻是顧盼生輝。

「本宮既然已經是蕭家的人,那麼院子裡跪着的,便都是王爺的親眷——本宮竟然不知道,王爺是這樣一個冷麵冷心之人,能心安理得地看着諸位親眷受到如此的折辱。」

蕭晟旌側過頭,看着長歡:方才泫然欲泣的表情仿佛是錯覺。此時此刻,她發間無一珠翠,面上未曾塗抹粉黛,淚痕尚在,卻為她平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姿色,尊貴華美到不可言說。

蕭晟旌從小生在錦繡從中,見過的絕色美人不知道有多少。若是單論姿色,長歡不是最出挑的。只是,面對家國皆廢,愛侶喪命的時刻,還能如此沉着冷靜,甚至還能有心思挖苦他的人,眼前的女子,是第一個。

思及此,蕭晟旌朝着旁邊的侍從使了眼色,讓他們先把庭園中的人放開。

「不日便是本王與公主的大婚之日,諸位便去好好休息,等候良辰吉日。」蕭晟旌高高在上地掃視了一圈庭中之人。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敢吭聲,更不敢動彈。倒是燕王,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在侍衛鬆綁以後,便咬着牙緩緩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寒素閣。眾人見狀,不敢耽擱,連忙跟上。雖然暫時恢復了自由,但是身邊還是跟着侍衛,行動照樣收到了限制。

等最後一個人消失在朱紅大門口,長歡的目光才緩緩收回。

由始至終,她的父王像是當她不存在一般,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肯給她。

長歡並不覺得委屈:若不是她當初不明事理,救了身邊這個人,偌大的燕國,又何至於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她的父王,又何以受這些屈辱?謝玉,又怎麼會性命不保,白白做了青鶴劍的祭品?

一切都是她的錯。

天色漸暗,院子裡沒有什麼遮擋,四面透風,愈發寒冷。長歡緊了緊身上的雪色大氅,低眉緩緩道:「本宮累了,明日還要親自繡嫁衣,現下要好好休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