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恩上午去了賭坊,還清了賭債,下午去了這城裡的另一處所在,老奴查了一下,是經常接濟他兄妹的其姨母家,然後回到他原來的住處盤桓了一陣,晚飯前就回來了!」
馮健男,這所宅子的管家,在聞人凝的身邊輕聲說道。
「沒在賭坊里繼續賭上幾把?」聞人凝微微有些喘氣,接過馮管家遞過來的羅帕擦了擦額頭微微沁出的細汗。晚飯後在院子裡舒展下身手,是她雷打不動的習慣,這個時候,伺候在她身邊的,僅僅只有馮管家,連吳嫣然未經許可,也不得進來。
「沒有!」馮管家肯定的說道:「李家兄弟在那裡盯着呢,不過,這人的習性,一下子是難得改過來的,他忍的了一時,忍不了一世,遲早還會去賭的!」
「嗯,我知道了,讓他去花銷,不要去干涉他,銀子沒了,就去賬房支給他,荒唐點有荒唐點的好處,眼下,我們可以用的人,太少了!」聞人凝微微嘆息了一下,仰起臉,看着高過她一頭的馮管家:「馮叔,如今我爹留下的基業,悉數都我動用起來,你有沒有怨懣過我!」
馮管家那刻板的臉上,罕見的舒展了一下,微微搖搖頭:「小姐,老奴的性命,是老宗主在死人堆里撿回來的,這條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老宗主不在了,老宗主的基業是小姐的,老奴的性命,自然也是小姐的,小姐如何去做,自然是有小姐的道理,老奴又豈敢生怨懣之心。」
「我有時候在想,阿爹臨時之前,遙指這極南之地,說明王即將出世,我教中興指日可待,會不會是爹推算錯了,我們已經在雲廣十多個州府,費了這麼多人力物力,卻一點端倪都尋不到!」
「老宗主的神通,豈是我等能窺測的!」馮管家微微搖搖頭,臉色卻是篤定如鐵。在他心裡,聞人凝死去的宗主父親,他那昔日的恩主,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通古今,曉未來,即便是平時偶爾說句閒話,都有一語成讖的時候,更何況這是臨死之前對自己愛女所言,關係到大業和愛女的終身,又豈有胡亂一說的道理。
若是真的接引到出世明王,聞人凝自然是侍奉迎立明王的第一人,以她的身份功勞,自然是明王座下當之無愧的「佛母」,這樣的事情,是豈能說笑的麼?即便是老宗主羽化的時候再昏聵,他也不會拿暗宗這數十年積攢下來的這些實力,和自己寄託厚望的女兒開這樣的玩笑,這可是他一輩子的心血。
為了尋找出世明王的蹤跡,暗宗在江南所有能動用的人手,錢財,都已經毫不吝惜的動用起來,至於明宗,哼,洪武三十年來,這天下還看得到明宗弟子麼?
「小姐切莫再有此想法,老宗主演算之術,舉世無雙,明王出世,天下大亂,這是絲毫不用懷疑的,我們遵從老宗主的遺旨,無生老母,真空家鄉,這天下便是我們萬民的樂土!」
聞人凝臉色凝重起來,微微點點頭,提着手中的劍,朝着房間走去。馮管家說的有道理,她爹一輩子都沒錯過,怎麼可能在這件事情上錯,要錯,也只可能是她錯了。
「馮叔,叫嫣然進來吧!」房間裡傳出聞人凝的聲音,馮管家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南宋紹興年間,江蘇吳郡沙門茅子元創立白蓮宗,初為佛教一支,教義源於淨土宗,崇奉阿彌陀佛(無量壽佛)。該教信徒因「謹蔥乳,不殺不飲酒」,被稱為白蓮教。至元,江西廬山東林寺之白蓮宗僧優曇普度,撰「廬山蓮宗寶鑑」十卷,闡明子元所倡之白蓮宗真義,並以之破斥當時白蓮會之邪說邪行。白蓮宗遂大盛天下,為元朝廷允許傳教。
然而優曇普度乃是不世奇才,心思慎密,膽略齊全,他深知白蓮宗惠民濟世,雖本意良善,但由於白蓮宗教義和傳播方式,極易收攏民心,聚攏教眾,一俟百姓對朝廷不滿日久,假託白蓮教謀反之事遍時有發生,這些謀逆,有些是真的用心不良的教徒,有的卻是和白蓮宗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而朝廷對於謀逆,向來是斬草除根,剿殺不遺餘力,自然不會去細細區分,哪些是真正的白蓮教徒,哪些是假冒的,如此一來,稍有不慎,白蓮香火,就有斷絕之虞。
優曇普度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重組了白蓮宗的組織結構,將白蓮宗分成明暗兩宗,在世間行走傳教,落於世人之眼的,皆是明宗弟子;而暗宗弟子,和明宗弟子卻是截然不同,他們的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在白蓮宗在遭受滅頂之災的時候,能夠為白蓮宗留下死灰復燃的力量,將白蓮宗的香火延續下去,最後,將它的教義,傳遍天下。
除了明宗中地位極高的幾位人物,普通教眾甚至不知道暗宗弟子的存在,這在最大程度上,保證的暗宗弟子的安全。當今的大明皇帝朱元璋,雖然也是出身明宗弟子,但是,一待他藉助明宗的力量登上皇位,遍毫不留起的將刀子對準了明宗弟子。只有出身白蓮宗的人,才知道白蓮宗的力量是多麼的恐怖,朱元璋可不會心裡清楚的很。
萬幸,他不屬於知道暗宗弟子存在這個秘密的那幾個人之一,韓山童父子到死,都沒有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隨着他們父子的死去,這個秘密,怕是明宗弟子中,已經無人知曉了。在朱元璋的孜孜不倦持之以恆的對白蓮宗的打擊下,明宗弟子先是分裂成了諸多的流派,滿地開花,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所有的花幾乎都謝了。
聞人凝的父親,正是上一任暗宗的宗主,掌印元帥,而在他死後,這個擔子,就落在了聞人凝的肩膀上,大江南北,十八分舵,三千弟子身家性命,福禍生死,如今就在聞人凝的一念之間。如果聞人凝都還是對他父親的話有所動搖的話,這對於整個暗宗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情。一個沒有了使命,沒有了理想和目標的教派,一個匿藏在黑暗中的教派,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消散了世人的視野中,所有教眾都泯然眾人矣。
「嫣然,小姐叫你呢,浴桶準備了好麼?」馮管家走到側向,對着在院子裡和馬錦兒正在說話的吳嫣然說道。
「知道了!馮叔!」吳嫣然高聲應道,急急對着馬錦兒說道:「夫人叫我呢,你叫你那死鬼哥哥不要亂跑,那事我給夫人說說,夫人要是允了,沒準會找他問話!」
馬錦兒點點頭,看着吳嫣然匆匆隨着那個不喜歡笑的管家大叔離去,心裡微微有些歡喜。一想到大綱表哥也可以來這裡做事情,她心裡不知道怎麼就踏實了許多,有大剛表哥和哥在一起,哥應該不會再回賭坊了吧,嗯,哥一直都有點怕大剛表哥,雖然他不承認。
下午的時候,小姨和他說了很多,當然,除了對他噓寒問暖的那一部分以外,大部分的話題,都在大剛表哥的身上,馬錦兒不知道自己哥哥是怎麼找到這份活計的,不過,這份活計,看起來還真的不錯,夫人很和善,嫣然姐姐對自己也很好,還有廚房裡的柳媽,她做的菜,真的好好吃。嗯,那兩個吃飯好像打架一樣的大哥哥也不錯,雖然看起來,很兇惡的樣子,但是自己給哥留那麼大半條魚的時候,他們也沒說什麼。
「哥!」走進房裡,馬恩正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床上神遊萬里呢,聽到叫聲,腦袋扭了過來。
「哥,那個馮叔,就是柳媽說的馮管家麼?看起來好嚴厲的樣子,還有,他穿的袍子,比街口米鋪的王掌柜看起來還要好呢,真像一個老爺!」
果然,不是八卦的蘿莉,不是好蘿莉啊!馬恩翻身坐了起來:「你說的,大概。。。也許。。。應該是吧!我也沒見過他呢,聽說昨天他出去給夫人辦事去了,你說,我要不要去拜見他一下!」
「啊!」馬錦兒有些意外。
馬恩有些得意的笑道:「你哥我可是夫人看我又勤快,又能吃苦耐勞,直接派你那嫣然姐姐請過來的,這管家嗎,還真的沒見過!」
「那你還不去,哥,你真不懂事,要是管家大叔不待見你,那你就完了,那小姨託付給你的表哥的事情,也辦不成了!」小丫頭急了起來,真不知道她從哪裡知道這些事情的。
勞動人民的智慧,有時候更接近是本能。馬恩琢磨下,覺得只有這個解釋,這馬錦兒年紀擺在這裡呢,她又能有多少閱歷。
「行,我這就去!」他起身穿鞋,馬錦兒可以說是本能智慧,他可不是,縣官不如現管,這馮管家可是他頂頭上司,要是這麼個人物,因為自己的怠慢,整天琢磨這給自己穿小鞋,那還叫人活不活了。
「可是嫣然姐姐叫你不要亂跑,我把大綱表哥的事情給她說了,她說,她會給夫人提一提的,萬一夫人叫哥,哥不在的話,那不是壞了表哥的事情了麼。。。。。。」見到馬恩風風火火的起來,馬錦兒又糾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