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大綱是如此的驚訝,以至於聞人凝施施然從他的身邊走過,他都沒有反應過來,一直到從房間裡出來的那兩個吳近之的隨從,狠狠的瞪了這個看起來極端沒眼色的傢伙一眼,他才有些失魂落魄反應過來,看了看左右,還好,他不是一人和這兩個人相處,馮管家雖然隨着聞人凝進去了,可他身邊還有吳嫣然呢。
吳嫣然卻是不是那麼好相與,見到這兩個伴當冷眼瞪過來,當下就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主人在裡面說話,他們做下人的,自然不敢在外面呱噪喧譁,不過,比起瞪眼來,誰怕誰?
「吳大人,這是我家小姐!」屋子裡沒有外人,馮管家倒也不怕把話說開。
「說來好笑,我吳近之居然還有這麼一位如花美眷,老馮,不是我說你,若是當初來找我的,是你們小姐,我至於到現在才來這破地方嗎?」
「吳大人太抬舉我了!」聞人凝微微一笑,「四海之內若一家,通達之屬莫不從服,大家都是同門,自然需要大家互相幫扶,吳大人是嫌聞人給大人帶來些許不便了麼?」
聞人凝的話聽起來中正平和,但是,這話里的隱隱威脅之意,她絲毫不懷疑吳近之聽不出來,如若吳近之連這話都聽不出來,那最多也就是個小旗總旗的格局了,哪能到今天這個地位。
「原來你姓聞人?」吳近之先是扯了一句不相干的話,玩弄着手裡的茶蓋,低低說道:「至於這同門不同門的,可是你們說的,我不過是按照家裡長輩的遺願,隨手幫點小忙,了結長輩的一個心愿吧了!」
聞人凝微微抿了一下嘴,她沒有奢望到一個錦衣衛千戶,就這麼乖乖的聽自己的擺布,不過,她手下桀驁不馴的人多了去了,吳近之的這個態度。。。。。。嗯,一點都不出格。這是好現象,要是一開口吆喝,這吳近之就上杆子貼過來,她倒是要懷疑對方的用心了,暗宗能夠傳承到現在,如果一點防範朝廷的措施都沒有,恐怕早就被人連根拔起十次八次了。
對方越不願意承認這關係,那就越證明,有將對方拉近自己陣營的可能。一拍兩散,不僅僅是吳近之不喜歡這結局,聞人凝同樣也不喜歡。
「百善孝為先,吳大人此舉,想必九泉之下的老人家,也會瞑目的!」
「瞑目!」吳近之嘴角鄙夷了一下:「我阿爺未必能瞑目,當日他身陷大牢,可沒有這麼多同門想着去搭救一把!」
這是吳近之怨念最深的地方,好,我爺爺是你白蓮教暗宗弟子不錯,但是,當初他被人害死的時候,你們的人幹什麼去了,現在老子剛剛混出一點名堂,你們倒是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弟子了,你們能再無恥一點麼?
「這個。。。。。。」聞人凝略略一躊躇,「吳大人,這話對我這麼說,似乎你找錯了發作的對象,你看我,可像是能左右我暗宗籌謀布局的人物麼?」
這個倒不是聞人凝的推脫之詞,這事情,她的確不知道,當初可是她父親在暗宗當家,就是得知到吳近之的消息,都是從她父親臨終時候給她的名冊中查找出來的。
她的身份敏感,那是絕對不能對着眼前的這個錦衣衛出身的千戶透露的,不過,若是摒棄暗宗掌印元帥這個身份不說,以一個普通的暗宗弟子,或者是個巡察使的身份和吳近之接觸一下,還是可以的。
「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南方巡察使,觸目可及的,也就是這雲廣這一帶,就算我知道了你家中那位長輩的事情,想要援手,也鞭長莫及啊!」
「哼!」吳近之重重的哼了一聲,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激憤了,這些怨氣,和這樣剛一個小丫頭說有什麼用,到這窮鄉僻壤來的,難道還會是白蓮教的大人物不成,不過,就這一個小人物,也能對自己呼來喝去,更這讓他有些不忿。
「南方巡察使,是幹什麼的?」他隨口問道,固然是因為職業習慣,更多的,他也對這個白蓮教的暗宗挺好奇的,至少,他從他抓到的那些左道亂正之徒從沒有聽到過這個讓他好奇之極的名頭。聯想到自身的遭遇,他不得不說,這白蓮教暗宗,還隱藏得真夠深的。
聞人凝儀態萬千的端起面前精緻的茶盅,細細抿了一口,卻是不說話。倒是在一旁侍立的馮管家開腔了:「既然吳大人不是咱們的同門,這些就沒有必要打聽了,吳大人你不覺得,這話,問得有點犯忌諱麼?」
犯忌諱嗎?吳近之陡然反應過來,看看自己身上,對哦,自己身着官衣,這樣問對方話,的確有點那啥。。。審問犯人的味道的。
「好了,我不問了,你們也別說了,還指不定誰求誰呢?」他臉色一整:「叫我過來幹什麼,今個兒我得趕回曲靖去呢!」
「什麼也不用干,在這酒樓坐坐了,吳大人就可以回去了!」聞人凝妙目凝視着他,見他毫無反應,輕聲解釋道:「我們不想太引人注意,既然借了你的名頭,起碼要圖個名正言順不是,這酒樓最近到也熱鬧,你我進來,肯定不少人都見到了,想必,若是有人對我等身份有些疑惑的,也不會再出聲了吧!」
「就這事情?」吳近之站起身來,心裡大惱,麻痹的,不帶這么小看人的,老子是錦衣衛千戶呢,又不是田裡嚇唬麻雀的草人,這麼屁大點事情,把老子拎過來,老子腦門上難道寫着一個「孫」字嗎?
「那我走了,以後這有事情不要再來找我,不,沒事情也不要找我,別人我不敢說,若是你們兩人,犯到我的手裡,我倒是可以酌情網開一面,以後大家就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干了!」
他算是看出了,人家似乎只想用他,而根本就不想為了付出點什麼,更氣人的是,即使是用它,出面的也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角色,一個女人和自己談事情,白蓮教的男人都死完了麼?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了。
「吳大人!」聞人凝也不惱:「錦衣衛中,居然有暗宗弟子,的確是個異數,不過,我暗宗弟子化身千萬,也不是不可能的,你確定你離開這個房間之後,不會後悔嗎?」
後悔?我有什麼好後悔的。。。?吳近之不假思索的回答,不過,話聲卻戛然而止。他都已經擺明了要和對方作對了,難道還會指望對方留情?來之前他想到這些人攀誣他的可能,仔細考慮後,他覺得在雲南,這個可能對他的影響不會很大,但是,聞人凝一句「暗宗弟子化身千萬」一下子讓他愣住了。
錦衣衛千戶都能是白蓮教暗宗的傳承,難道自己的那些屬下,僕役,甚至接觸的官員中,就沒有這白蓮教的暗宗弟子?看得見的敵人,還可以想出辦法抵擋,但是,這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要命的啊,自己都放話和對方對着幹了,對方難道會坐以待斃?他可不想吃飯被毒死,喝水被嗆死,甚至如個廁也掉茅坑裡淹死,那樣就太不值得了。還是那句話,明劍易躲暗箭難防啊!
「你們到底要怎麼樣?」吳近之按捺住自己,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雲南千戶所,除了我從北邊帶回來的二十幾號人,其他都是些空架子,沒什麼大用的!」
「你的事情,我已經上報給宗主了,宗主對你也很關切!」聞人凝笑了,真正的笑了,吳近之一坐下來,她就知道,起碼,這吳近之暫時是不會炸刺了:「有沒有大用,你說了不算,再說了,難道你還準備在這雲南呆一輩子?」
「我從京師出來的時候,就知道這邊是這個樣子了!」吳近之心裡微微一動,但是確實不肯鬆口。
「若是你有人照拂,有錢去走通門路,還有上好的機緣,難道你覺得,你就一定止步於此了?」聞人凝紅唇微動:「只是,我們欠缺一個你讓我們這麼做的理由?」
「你本事我暗中弟子的傳承,本來成為我暗宗弟子是順理應當的事情,莫要因為一時的意氣,壞了自己的前程,我暗宗也許需要的是一個權柄赫赫的錦衣衛同知,或者是,說一不二霸氣凌人的錦衣衛指揮使,誰又知道宗主他老人家怎麼想呢?」
吳近之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說了這麼久,對方總算是露了點乾貨出來了,若是真的如對方所說,自己本來本事就不差,若是加上上面有人照拂,銀錢上支持,再人為的製造些「機緣」那自己想不飛黃騰達都不行啊!
「你是說,你們的宗主,也對我很關切?」他咽了咽口水,有些乾澀的問道,白蓮教是個什麼樣的教派,沒有人比錦衣衛更清楚,更別說,他最親近的爺爺曾經告訴他,別看明面上那些明宗的弟子折騰得厲害,但是,和暗宗比起來,那些明面上的財富啊,聲勢啊,就是個渣渣,想想,就算是朝廷將明宗所有的分支教派全部都剿滅,人家暗宗就是有這個底氣,過幾年照樣拉出個白蓮教來,這簡直是逆天得猶如作弊啊。
若是這樣的勢力的首腦,真的覺得他有值得他值得扶持的話,那麼,他如何選擇,就毫無疑問了,至於對朝廷的忠誠,你說笑吧,他爺爺幹了一輩子錦衣衛,最後一個什麼下場,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至於暗宗為什麼沒援手,他也很好理解,他爺爺不過是暗宗的一個普通弟子,沒培養價值,投入划算而已。
「我們宗主,是對我暗宗弟子吳近之很關切,而不是對錦衣衛千戶吳近之很關切!」聞人凝的笑容有些嫵媚,「相信我,錦衣衛千戶吳近之,絕對不會希望引起我們宗主的關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