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策動,遠處香苑的打殺聲猶在,身後,那邪魅的男人已漸漸被孟芯兒與歐陽永君拋在了深沉夜色中,仿佛他不曾出現過,然而她腰間的空蕩蕩卻告訴她,那玉佩的失去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此刻的她就已然開始心慌慌了。

梯子,就在眼前,爬上去,再跳下那堵牆,她與風竹傲就逃離了將軍府。

但是一切都是暫時的,在沒有徹底的逃離歐陽永君的管轄地之前,她就永遠也不會安全。

那妖邪男人的影子始終在她面前不停的晃動,他是誰?他是誰?孟芯兒一遍遍的問着自己,可是回答她的卻是周遭的夜的清冷。

那人知道她前來牢房救風竹傲離開,或者他是香苑裡那個女子的人吧,想到這一層,孟芯兒只覺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是了,一定是的。

一切,都按照香苑中的那個女子的安排順利的走過,孟芯兒與風竹傲也沿着那梯子離開了將軍府,但是跳下那面牆的時候,她身後的院子裡分明就有着串串的腳步聲,是歐陽永君追來了嗎?

「傲,快走,有人追來了。」她扶着毒癮發作了的風竹傲,兩個人步履蹣跚的向前面的一個街角走去。

「芯兒,你先走,我吃了那清靈散再走。」不然,他沒有力氣根本就走不動了。

「不,我等你。」她的眼前飄忽閃過一抹不甚清晰的畫面,那畫面中的女子是她,而另一個男子她卻怎麼也看不清,是她虛弱的躺在床上時,那男子餵着她一口口的喝下了一碗甘苦的藥。

那是前世的過往嗎?

所以,她才嫁了他為妻,她才要還了他的那碗餵藥之恩。

她如是想着,心底已經安然,就算是被抓回去,她也要陪着風竹傲一起走過艱難。

腳步聲越來越近,而吃了藥的風竹傲卻還是沒有力氣,「芯兒,我最少要待一刻鐘才能恢復些體力,你先走,如果我出了事,你再來救我,走一個是一個呀。」風竹傲嘆息着,該死的歐陽永君,他故意要這般折磨他,讓他人不人鬼不鬼的連自己的王妃也無法照顧。

孟芯兒回首,影影綽綽中她已經望見了追來的人影,「傲,去那裡。」緊急關頭,她只能與風竹傲賭一次了,她拉着風竹傲一閃身就鑽進了這一側的一個小胡同,胡同里住着普通人家,此時已在夜深人靜時靜然安寢了,望着那有些殘敗的一間間的房屋,孟芯兒沒有任何不屑的感覺,相反的,她很羨慕他們。

因為,他們雖沒有亭台樓閣富麗堂皇的屋舍,卻有一個幸福的真實的家。而她與風竹傲之間總是少了那麼一點什麼,就只那一點就讓她總不安然,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於是,歐陽永君出現了,歐陽永君擄走了她,是她害了風竹傲中了毒受了傷。

人影就一個個的從胡同口經過,兩個人卻沒有任何放鬆的姿態,「芯兒,如果他們再返回來我們等在這裡還是不安全。」

孟芯兒的心跳得越發的厲害了,「傲,我們沿着原路返回去,從另一條路離開。」既然那些追兵都是沿着這條路追過來,那另一條路上就一定會乏人追她與風竹傲。

「好。」已經恢復了體力的風竹傲雖然還是沒有功力,但是已經可以如常人一樣的行走自如了。

轉回了那條路,向一條街口走去的時候,孟芯兒的心還在狂跳,她甚至感應到了歐陽永君的存在,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天,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心跳莫名,一顆心仿佛要掙脫出胸口一樣的讓她絞痛着。

風竹傲拉着她的手沒命的向前跑着,孱弱的她終究還是要附着他的手才能追趕上他的速度。

她真是沒用。

身後,亮起了火把,也響起了雜踏的腳步聲。

孟芯兒真的嗅到了歐陽永君的氣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魅惑人心,「傲,他追來了。」

風竹傲肩頭一顫,「你怎麼知道?」

「我有一種感覺,他就在我們的身後。」睜開眼閉上眼都是歐陽永君的氣味,那味道已經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里,即使隔了那般遠她也嗅到了他。

轉個彎,前面突然間熱鬧了起來,整個一條街都亮如白晝似的,花花綠綠的樓閣相間,錯落有致,一座座的大門前都站了三三兩兩的美人,濃妝艷抹,嬌如花開,竟是一座座的青樓勾院。

孟芯兒的眼前一亮,這樣的夜裡又這樣不睡的女子站在街頭,她早已猜出了她們的身份,可是,她卻並不鄙夷這些女子,誰人都是人,或者,她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吧。

拉着風竹傲的手越來越緊,生怕他被那所經的一個個女人粘了過去,那就更難擺脫身後的那些追兵了。

「芯兒,來不及離開了,他們快追上來了。」風竹傲一個回頭就看到了那不遠處的火把映照中的火光通天。

孟芯兒抬道望着前方,又是一家青樓,門前卻是冷冷清清,竟不似其它的地方有女子殷勤拉客,那門上的牌匾上寫着:閒情閣,倒是一個極雅致的名字,只是這一家,真又比前面經過的幾家清冷了許多,眉頭一皺,都說女子進了這裡就再也不乾淨了,那算什麼話,她不信那個邪,她今天偏偏就要進去躲一躲她的劫,玉手一拉一帶,風竹傲立刻就隨着她閃身而進了這閒情閣。

情如何閒,閒又如何有情?

她一笑,那二字分明說的就是她,情深閒閒,她愛了誰,恨了誰,想了誰,念了誰,她似乎比誰都閒,又似乎比誰都更加用情……

兩個人才至院中,就被那亭台樓閣深處的一片琴聲所吸引,那琴聲引着風竹傲與孟芯兒鬼使神差般的移了過去,越近,孟芯兒的心跳得越快,她欲要停下來緩解她加速的心跳,卻奈何風竹傲只顧着快速離開門前以避離歐陽永君的追捕,所以,他根本沒有感覺到孟芯兒的異樣,等她終於喊出口請他站住的時候,兩個人距離那彈琴之人已只有幾步之遙了。

那是一座八角涼亭,亭中一人端坐其間,指腹柔柔觸弦,撥彈出的每一個音符都仿如天籟之音,他的四周沒有任何燃起的光亮,只一抹影子飄忽如夢般仿佛那是不真實的存在。

夢芯兒聽着那琴曲,那只有用心才可以彈出的絕美旋律,她聽着看着,隨着夜的風聲徹動,她竟然忘記了身後歐陽永君的追迫,或者,歐陽永君根本不會想到她會進了這閒情館吧。

不遠處不住飄來男男女女調笑的聲音,讓她的耳朵根子不由得一紅,握着風竹傲的手悄悄鬆了開來,卻在這時,孟芯兒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大概是追兵衝過了閒情閣後又次返了回來,「芯兒,不好,快找個地方先藏起來。」風竹傲的反應並不比她慢,但是已經有些晚了,四目望去,竟是只有那一間間的藏着青樓女的屋子在眼前,可她衝進去豈不是擾了別人的好事?

就在孟芯兒猶豫着要藏到哪裡的時候,只見那幾步外的亭中人突然間如鷹展翅一般的飛了過來,那目的地絕對是她與風竹傲,孟芯兒張大了嘴,一聲驚叫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咽了回去,她不能上歐陽永君發現她的蹤跡,否則,這一次逃亡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人影瀟灑而落在了她的身前,隨手推去風竹傲不堪一擊的一擋,手腕一抖,立刻就將孟芯兒拉入了他的懷中,一股熟悉的漾着山中溪水般的味道讓孟芯兒的心一顫,就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這人的手臂一揮,幾步外一個嬌俏女子已逶迤而來,「官人,快來,隨我去撫琴聽曲。」柔柔弱弱的女聲聽得人連骨頭都有酥麻了的感覺,那秀臂一撈風竹傲,竟然讓風竹傲不由自主的近了她的身子,女子輕輕一笑,扯着她就向一旁的一間小樓走去,「官人想要脫險嗎?那就隨我來。」這聲音低低的,但是孟芯兒與風竹傲都聽得清清楚楚。

孟芯兒的小臉兒揚起,對身前的男人不由自主的就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心,他卻低沉的張揚一笑,「我見過你,尤其是你的胸口。」

孟芯兒的臉一紅,身子一顫,那聲音讓她頓時就明白了他是誰,「你早就算準了我會在這裡出現,是嗎?」孟芯兒一雙眸子在暗夜裡閃着光茫,似要洞穿穆寒書的心。

「是又如何?」穆寒書一邊回答一邊一手抱着她飛身而起,一手扯下身邊一棵樹上的一件大紅色的紗衣,然後只手一拋往她的身上一罩,那紗衣輕如無物般的就覆在了她的身上,寬寬的衣擺隨風揚起,大紅的顏色在這夜色里張揚着,讓她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風塵的味道,與這閒情閣里的一切相得益彰,竟是無比和諧。

大手拉着她是一個旋轉,讓孟芯兒不由自主的就靠在了一株大樹的樹幹上,迎着她的是穆寒書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他一邊俯首讓薄唇對面她的唇,一邊低聲說道,「你可以喊叫,可是我身後就是歐陽永君。」

他冰冷的一笑,竟讓孟芯兒想起了那天山的雪蓮在冰天雪地中怒放的那一刻,絕艷而動人。

眸中,先是歐陽永君站在一排舉着火把的人面前,然後是穆寒書徹底的擋住了她的視線,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卻只是輕啄,亦或是點到即止,讓她的紛亂的心這才安然了一些。

輕笑就在她的耳邊,讓她一動也不敢動,穆寒書是為她,她沒有理由反抗他的一切,況且,他君子般的只是沾了沾她的唇而已,他並未把她怎麼樣,或者,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他也不敢把她怎麼樣吧。

大紅的紗衣在那樹幹上飄起了寬大的衣擺,那衣擺的弧度先是勾起了歐陽永君的注意,但是,卻也只是一刻,他便沉聲道,「繼續搜,給我搜到為止。」聲起,就在孟芯兒的身前,然後隨着歐陽永君腳下的步履漸漸遠去,他果然沒有想到這着了大紅紗衣的女子會是她。

握在她腰間的手鬆了一松,象是怕唐突了她一般,穆寒書的聲音再次送出,「我很報歉用了這種方式幫你脫險,我只是不喜歡那個張狂自大的人,我救了你,他卻對我不敬。」穆寒書想當然爾的說道,似乎他的出手相救只是因為他不喜歡歐陽永君對他的不尊重一樣,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孟芯兒離開的這兩天他始終心神不定,於是,他也隨之而來到了洛城,掐指一算,孟芯兒想要逃過歐陽永君的一劫除了這閒情閣再無別處。

他果然就在這閒情閣里再次的遇見了她,就仿佛她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一樣。

大紅輕紗下的她被那抹風塵的意味愈染愈濃,他真想抱着她衝進那西南角獨屬於他的樓閣中去,然而,當嘈雜聲遠去,他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做的放開了她。

「芯兒,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是風竹傲,是歐陽永君,亦或是我?」他漫不經心的說出,惹得已被他放開了身子的孟芯兒輕輕一顫然後一退,眸中在這夜色里更加清透起來。

片刻間的猶疑,隨後,孟芯兒一字一字的說道,「風竹傲。」

斜前方的樓上,那被女子嬌柔的小手撫上胸膛的風竹傲僵住了身子,只手一推,身前的女子便倒在了床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