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明忠年紀輕輕,便於勛戚子弟中脫穎而出中了進士,向來眼高於頂。

如今竟被一個白身小看,自然要找回場子,順帶,也報剛才的一拳之仇。

只是。

「所謂小人,一般言而無信,我憑什麼要和你打賭?」

對於這種意氣之爭,楚嬴向來都不感冒,一點實際好處都沒有,鬼才和你打賭。

「怎麼,你害怕了?」耿明忠繼續激將,不達目的不罷休。

「的確怕,我怕某些人會賴賬。」楚嬴反擊。

「你!好好好,就沖賴賬這兩個字,今天這個賭我還就打定了!」

耿明忠一怒之下,解開掛在腰間的玉佩,拎在手中展示:

「這是我家傳寶玉,至少價值千兩,要是我賴賬,這塊玉佩就歸你了。

「反之,若是我擊敗了東瀾太子,你倆必須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們磕頭道歉,你敢嗎?」

楚嬴打量着那枚玉佩,水潤光澤,確實是難得的極品,不由有些動心,面上卻笑道:

「千兩銀子,就換我們下跪磕頭,你豈不是虧大了?」

「少廢話,就問你敢不敢?」

楚嬴仍不答話,而是轉身徵詢徐飛龍的意見:「肥龍兄,在下想和他賭這一局,你願意相信我這次嗎?」

「我,我……」

胖子本想拒絕,畢竟傳聞中耿明忠以才學出眾著稱,可想到楚嬴的挺身相助,一股熱血又湧上頭:

「楚兄今天這樣幫我,我徐飛龍早拿你當兄弟,今日,我就索性捨命陪君子!」

「多謝肥龍兄的信任。」

楚嬴得到答覆,回頭對着耿明忠伸出修長的手掌:「聽到了?玉佩拿來吧。」

「哼,只是暫時交給你保管而已,等我贏下東瀾太子,不怕你不還回來。」

耿明忠冷冷一笑,叫人將玉佩傳給楚嬴,絲毫不怕自己會輸出去似的。

就在這時,一道尖細高亢的聲音從傳來:「陛下駕到!」

隨着地面震動,數千銀甲禁軍出現在廣場邊緣,護衛着一頂華麗的金色龍輦抵達會場中央。

「陛下萬壽……」

在場的官員和才子們紛紛起身行禮。

「都平身吧。」

楚皇身穿明黃色龍袍,神色不怒自威,擺了擺手,徑直坐到上首紫金屏風中間的位置。

視線緩緩掃過下方,臉上罕見出現一縷笑意:「看來今日天公作美,諸位愛卿來得挺早啊。」

轉又將視線落在宋居然身上,笑容愈發親切:

「呵呵,東瀾世子,朕知你此行是為遊學而來,今日特廣邀我大楚才子,和你坐而論學,彼此增益,不知你可有準備啊?」

「哼!什麼彼此增益,一次請來這麼多人,分明就是想以多欺少。」

宋施施撅起嫩紅的小嘴,小聲嘀咕着。

「別胡說。」

宋居然給她一個眼神,同時起身向楚皇行禮:

「多謝陛下設宴,讓臣有機會和大楚的各位才子們,相互印證學問,陛下厚愛,臣感激不盡。」

作為附屬國的太子,面對楚皇,他只能以臣自居。

楚皇很滿意他的回答,微微頷首:「朕早就聽聞你,年紀輕輕,卻才華橫溢,素有東瀾第一才子之名,一會兒可要讓朕好好見識一下。」

「陛下過獎了,當着這麼多大楚同道的面,臣這點微末才學,怕是只能貽笑大方。」

宋居然話音剛落,下首臨近的才子席位中,便傳來一陣輕蔑的笑聲。

「呵呵,還算有自知之明,東瀾不過一蕞爾小國,能出得了什麼才子?

竟然敢號稱第一才子,放在我們大楚,怕是在省城都出不了頭。」

自古文無第一。

在座才子一個個無不是心高氣傲之輩,誰也不肯服誰,更何況面對一個外來者。

宋居然東瀾太子的身份,非但沒讓他們退卻,反而激起了他們戰勝對方的雄心壯志。

道理很簡單。

一個人成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戰另一個名人,在對方最擅長的領域擊敗他。

轉眼到了晌午,楚皇一聲令下,宴會正式開始。

於此同時,楚嬴和耿明忠的賭約,也在勛貴子弟中傳開了。

幾千兩銀子的賭約,對於他們也不是小數目,頓時一群人議論紛紛。

「還真賭了?!這姓楚的未免也太托大了,明忠兄可是進士出身,絕對夠那東瀾太子喝一壺。」

「呵呵,這就叫無知者無畏,明忠兄非但是進士出身,還是去歲甲榜第十,怕是想輸都難。」

「沒辦法啊,這人要是蠢到一定地步,誰也拯救不了啊。」

各種冷嘲熱諷,一邊倒地不看好楚嬴二人。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楚嬴之所以敢打這個賭,也是因為那晚太白樓的接觸,宋居然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這位東瀾太子看似溫文爾雅,實則胸有丘壑,談吐之間,各種經典信手拈來,絕對是同齡人中的翹楚。

若是大楚的名儒們不以大欺小親自下場,單憑這群誇誇其談的年輕才子,還真不一定能壓得住他的風頭。

在場這麼多人,恐怕覺得宋居然有機會取勝,也唯有楚嬴一人了。

宴會還在繼續,然而大部分人的心思早已不在吃喝上。

明眼人都知道,這場宴會,兩國論學才是重頭戲。

隨着時間推移,宴會逐漸進入尾聲,一種異樣的情緒開始在大楚才子中醞釀。

眾人躍躍越試地望着上首的宋居然,有心第一個挑戰,又害怕會當眾出醜,遲遲沒人出來做這個出頭鳥。

就在他們互相觀望之時,已是微醺的耿明忠,啪的放下酒杯站起來,指着楚嬴和徐飛龍二人輕蔑笑道:

「你倆不是質疑我的學問嗎,看好了,我這就第一個上場,一會兒東瀾太子敗下陣來,你們就等着給我乖乖磕頭認錯吧。」

但見他挺胸走到宋居然面前,隨意拱拱手,目中透着挑釁之意:

「見過東瀾世子閣下,在下耿明忠,京城建康人士,宣和二十一承蒙聖恩,進士及第。

「今有幸參與兩國論學,心中有一疑問,不知殿下能否為我解惑?」

見他第一個出現,還在飲宴的眾人,無不紛紛放下酒筷,就連大楚君臣也不例外。

無數道饒有興致的目光聚集過來。

好戲上場了。

「他還真敢第一個上去,楚兄,我們不會輸吧?」徐飛龍此刻又打起了退堂鼓。

「放心,以宋居然的水平,耿明忠沒機會的。」楚嬴笑笑,看不出一點緊張的樣子。

「宋居然?」胖子盯着楚嬴看了幾秒,「楚兄為何這般肯定,難道你和東瀾太子認識?」

「有過短暫交集。」楚嬴回憶道。

「呵呵,我說這位楚兄,你不吹能死啊,就憑你這末流勛戚的身份,還結識人家東瀾太子?夠資格嗎?你以為你是當朝皇子啊?」

附近的勛戚子弟們,無不對楚嬴這話嗤之以鼻,沒有一個願意相信。

「呵呵,當朝皇子,就一定很威風嗎?」

楚嬴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再次將注意力轉移到宋居然那邊。

輕輕摩挲那塊羊脂美玉,感受着指尖傳來的絲滑觸感,轉又開心起來。

這位宋兄,難不成是我的幸運星?怎麼每次見到他,都會有所收穫呢?

註:楚是大國,東瀾是小國,公眾場合,大國君臣一般稱呼附屬國太子為「世子」,以示主次強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