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如意沒兩步便走得老遠,平芷君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追了過去。
手提着裙裾,平芷君一邊跑,還一邊往後看,生怕那幾個婆子再追上來,卻沒想到婆子們乖乖原地站着,雖往這邊一個勁地瞅,卻沒人敢追,顯然,那位如意姑娘不是凡角,或真如婆子們所說,主母屋裡奴僕,總歸高人一等。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闊大庭院外,如意停住腳步,站到一處足有六尺高的半月門前。
那半月門上掛着個匾額,上書「衡閣」二字,平芷君小心地往裡望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條長長的青石子路,兩旁應該種着不少修竹,有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半月門兩側,此時站着幾個小廝,眾人目光,倒是齊齊地落在平芷君身上,誰教她此時一身嫁衣,臉上早已污了脂粉,狼狽得有些滑稽。
平芷君故作不覺,此處顯然就是大爺居所,這回最要緊的是要將小命保下來,至於臉面的事,實在管不了了。
如意朝其中一人指了指,那小廝立刻上前,笑道:
「如意姑娘,可是來見大爺。」
「通稟一聲吧!」如意淡淡地道。
小廝立時朝如意拱了拱手,轉身往半月門裡跑了進去。
平芷君心裡多少有些納悶,她知道如意是主母房裡的,所以那些本是張牙舞爪的婆子,見到她低三下四,倒也不奇怪,未想瞧着這裡小廝的態度,對如意亦是頗為恭敬,着實教人看不懂,何來如意在這府中,地位如此之高?
「平氏,我把你帶到大爺跟前,後頭的話你自己說,那些內院小老婆爭寵的事,我可不想沾連.」
如意開了口,看向身後的平芷君。
平芷君立時謝道:「如意姑娘大恩,我沒齒……」
如意立時打斷平芷君:
「少來,我不過瞧不上董竹雲那恃寵生驕的嘴臉,用不着你記我的好,日後好自為之,少做些狐媚之事。」
「是。」
平芷君忙點頭,她只要保住眼前這一條性命,至於日後如何,哪有那閒工夫去盤算,還有什麼狐媚事兒,雖聽出又被譏嘲,不過活命事大,只能任由人評說了。
「如意姑娘,大爺昨兒回來得晚,今日晏起,您來得也巧,不如進去伺候?」一個小廝這時湊近了,衝着如意調笑了一句。
如意眉頭蹙起,直接「呸」了一聲:
「這混話,你也說得出口,不怕我啐死你!」
「咱這兒誰不知道,大爺回來,府中便要辦喜事了,如意姑娘日後成了四夫人,還得您多多關照。」一個年歲大些的小廝笑了起來。
「話多了,不怕咬了自個兒舌頭!」對這奉承,如意一點都不高興。
平芷君終於恍然大悟,難怪如意這般有底氣跟三夫人懟上,原來日後是要平起平坐的。
「如意姑娘,大爺讓您進去。」報信的小廝已跑了出來。
如意「嗯」了一聲,轉頭對平芷君道:
「跟我進來吧!」
正顧自琢磨的平芷君立時回過神,趕緊跟上如意步伐,踏進了半月門。
「來了?」一個男人低沉聲音,從正屋一處格扇里傳出,音調不高,有些慵懶,似乎還帶了些笑意。
「大爺忙着陪王伴嫁,倒是辛苦了。」這是如意的聲音。
男人哼笑一聲:
「闔府之中,也只有你明白我辛苦,倒是個乖巧的,值當我疼你。」
剛才還冷言冷語的如意,這時已經笑了出來:
「當日我家姑娘在世,對大爺最是噓寒問暖,而今她走了,奴婢不過照着她的習慣問上一問,大爺您多心了。」
平芷君身不由己在外頭聽起了牆角,總算反應過來,原來這府中主母已然過世,現在想想,似乎昨日老桂家的也提過此事,所以三夫人這才得機會當了家。
「那一位死了多久,怎麼還帶着花?」大爺似乎埋怨了一句。
隨後便聽到如意在那嬌嗔道:「你別碰我了啦,大白天的,你做什麼?」
又過許久,屋裡邊再沒人說話,只傳來男女喁喁細語,偶爾還有嬉笑聲。
平芷君站在長廊上,心裡不由搖頭,這可不是白日宣淫,這位大爺……只怕是個風流的,便是如意這般瞧着清冷的女子,也逃不過去。
許久之後,裡面的男人說了一句:
「那日在外頭,我瞧見你父親,已然跟他說了,要納你為貴妾,他倒是點了頭,日後我給他在府里安排個差事,畢竟只你父女二人相依為命,瞧我為你考慮這般周到,倒是你,還跟我在這裡拿腔作調。」
「我何時拿腔作調了,您這侯府乃是非之地,」
如意哼笑:
「若您真心疼我,便讓我離開這裡,挑個老實人嫁了,省得他年我死得不明不白,被人用破蓆子一卷,扔進那亂葬崗。」